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憶春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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憶春風

“……皇上!”

“唔!”

男人帶著微涼香氣的薄唇落了下來, 高大的身形將宛汐困在一隅,一旁盛著半壇酒水的矮榻驟然傾倒,嘩啦一聲濕了二人的衣裳, 連燭火都被吹熄了。

“皇上?”

外頭張海全試探地問了一句, 宛汐正扶著顏懷, 男人的頭靠在她頸邊,微微地搖了搖,宛汐只得道:“沒事, 不用進來收拾。”

待她話音落下,顏懷方又吻了下來。黑暗之中,唯有唇齒相觸。

顏懷的吻有些急,似是孤寂已久的旅人,渴盼著無人看到的, 獨屬於他的溫暖, 與他冷清清的面容截然相反。

年輕男子身上熾熱的暖意在宛汐的肌膚上蔓延開, 她猶豫著伸出手, 慢慢擁住了他。

“朕少時不得先帝重視……母妃只是先帝出宮游玩時,外頭官員獻上的一個小小民女, 若非一朝有孕, 也不會被帶會宮中。甚至回了宮中, 也如低等宮人一般過活。”

一吻方畢,t宛汐倚靠在男人寬厚的身軀之中,聽他徐徐道來。顏懷的面色淡漠,好像講述的並非自己的過往, 而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。

“太後娘娘……不曾照拂皇上麽?”宛汐從未聽說過顏懷的生母, 只知他歸在太後名下撫養,卻不曾料到他過去竟是這般淒苦。

顏懷嘴角微勾, 露出一絲諷笑:“太後是趙氏貴女,賢良淑慧,萬事自然以先帝為重。”

他言語譏誚,分毫不見往日裏面上對慈寧宮的恭敬。

他們母子在莊妃手中掙紮求生的那些年,太後從來未置一詞,倒不是苛待他們母子,而是她太善於明哲保身,一位平民出身的不得寵嬪妃,所出之子連先帝自己都不記得,又談何讓她這位中宮皇後看在眼裏。就算要扶持皇子,大可以選出身仕宦之家的女子所出的孩子。

“那,您的……”生母二字卡在唇邊,宛汐猶豫著停頓片刻,不知該如何稱呼,如今顏懷登基,照例該追封生母為聖母皇太後才是,可宮中人至今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位皇太後。

“她死了。”

顏懷淡淡道。

死在了十二皇子毒打他的那個晚上。

在被先帝遺忘的十年裏,那個可憐的女子日覆一日地喃喃自語,訴說著她與先帝是多麽相愛,告訴他一定是先帝最愛的孩子。時日久了,人時而清醒,時而糊塗,不變的只有日日衰敗下去的身子。

然而這個自欺欺人的謊言被莊妃和十二皇子毫不留情的戳破,在看到趕來的先帝滿心滿眼裏都是“受了委屈”的莊妃時,她終於清醒了過來,決絕地自盡在了先帝面前。

“妃嬪自戕是大罪,更何況還是因妒忌而自盡在先帝與莊妃眼前的。”

“莊妃受驚病倒,先帝一怒之下下旨,不許她葬入妃陵。”

宛汐倒吸了一口涼氣,微微轉頭,覷著他的面色。

男人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,察覺到她的目光,看了過來。

“皇上……”

宛汐不知該如何安撫他,顏懷卻搖搖頭:“朕並不難過。”

“於她而言,了斷了這一世錯付的情緣,應當算一種解脫。”

所以他並不預備追封生母,再將她困在這宮墻之內。

只是無人知曉,在失去母親,又被父親遷怒的那些日子裏,他是如何過來的。

月華流轉,如水波一般蕩漾在小樓的亭閣中。

“於朕也是。”

顏懷輕輕閉上眼,將頭枕在了宛汐的膝上:“先帝晚年愈發糊塗,甚至擔憂他百年之後,莊妃失了十二皇子,會受人欺淩,因而把兩朝先祖削世家權勢的旨意都撤了好些,默許他們盤剝佃農與百姓,以此與太後做了交易,命她保全莊妃。”

“朕親眼見到過,被韓氏壓榨的百姓,不得已賣兒賣女,最終全家沒入奴籍。”

所以,於公於私,這四大世族,他都非除不可。

但這是一條遍布荊棘的路,他一個人走著,實是孤獨。

宛汐聽得默默,顏懷悄然伸出手,輕撫著她的側臉:“朕從未想過,有人能與朕並肩而行。”

“朕……甚是欣喜。”

宛汐垂下眼,濃密的長睫在白皙如玉的側臉上落下兩道圓弧的陰影,月色下唇色淡如春桃,更襯得她嬌柔可人。

“臣妾……也只是為了自己的私心。”

“朕知道。”顏懷的聲線清泠:“從朕第一次見到你時,便瞧出來了。”

他在朝中與那些滿腹詭計的老臣周旋了這麽些年,自認看穿十幾歲的閨中女子綽綽有餘。可宛汐不同,當他第一次見到她時,只覺得她沈默寡言,心下卻如奔騰的海水,掩蓋著滔天巨浪。

因而他留意著她,瞧著貴妃算計她,果不其然,她反擊得極漂亮。

只是他沒料到的是,她眉目中掩蓋的巨浪,竟是與他殊途同歸。

他有些慶幸,又有些猶疑,可唯一能確信的是,這樣與眾不同的她,在他心上確確實實留下了一道不可磨滅的印記。

男人朗如星子的雙目註視著她,在這昏暗的瑤池仙臺中,唯有他們二人:“但……你又是為了什麽呢?”

宛汐呼吸一窒。

她從未料到過,顏懷會如此挑明了問她。

“臣妾……”

她堪堪啟唇,話語又止在了唇舌邊。顏懷如此敏銳,可她總不能將回魂轉世這等虛無縹緲之事說給他聽……

顏懷目光流轉,倒也不逼迫她:“朕從不強人所難,若哪一日,你願意說給朕聽,那時再說也無妨。”

似乎對著她,顏懷總有無盡的耐心,若換了張海全等人在這裏,怕是要驚掉了下巴。宛汐不是察覺不到他對自己的不同,她垂下眸子,掩去了眸中的一絲觸動:“謝皇上。”

“嗯。”

顏懷不再繼續這個話題,而是起身褪去了身上濕透的外袍:“夜深了,安置吧。”

就在此時,啪嗒一聲,腰間系著的一個東西掉落在地。兩人同時回過頭,借著皎潔的月色看去,一朵艷麗的海棠上鐫刻著一行小字——

“歲歲年年,占取春風?”宛汐上前,拾起玉佩念道。

顏懷轉過身,見她怔怔發楞,問道:“……怎麽?”

前世的記憶驟然劃過腦海,她記得盧大老爺曾對著趙氏侃侃許諾:讓你送三丫頭入宮,自然錯不了!皇上對咱們三丫頭可不是一般的情誼,還怕掙不來一個皇子給咱們貴妃娘娘麽?

宛汐遽然擡起頭,語氣也失了平日裏的平和溫柔:“皇上,此物……您是從何得來的?”

顏懷眼中的酒意驟然退去,目光微微一震,剛想問她何出此言,便聽她顫著聲道:“臣妾本有一對,只是幼時遺失了另外一塊兒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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